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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榮家的越(精裝) 版權信息
- ISBN:9787541151859
- 條形碼:9787541151859 ; 978-7-5411-5185-9
- 裝幀:平裝-膠訂
- 冊數:暫無
- 重量:暫無
- 所屬分類:>
南榮家的越(精裝) 本書特色
本書故事以宋代江南始,一路往北往西,延伸至塞外,直至歐洲腹地,又一路向南,回歸故地,綿延萬里,跨越百年,融歷史、傳奇、神話各種敘述方式為一體,輾轉于宋、金、蒙古乃至歐洲之間,以細密的文學與歷史并舉的方法,重構江南之中國與亞洲之中國的內在關系,重現13世紀的世界格局。張廣天繼《妹方》之后又一史詩力作。
南榮家的越(精裝) 內容簡介
1193年,時值宋、金、蒙古長久并存,江南臨安城南榮家梨云園失火,三歲的南榮越喪父失母。父親南榮靖桑幽魂未滅,含冤欲吐,不忍拋下兒子,遂暗中跟隨其成長、遷居、投奔,后南榮越因擅制火器征戰于宋金之間,又入蒙古國隨軍抵斡羅思(今俄羅斯)、馬扎兒(今匈牙利),直至歐洲腹地,歷千難萬險,至老終歸于江南。其時,中原文明隨蒙古西征經中亞傳至歐洲,亞歐大陸各方思想和生活方式因戰爭而交織、融合、重鑄,南榮越的所見所歷,遂鋪排出一幅當時的世界圖景,一個全然不同于以往、延續至今的嶄新的中國文明正在誕生。
本書托魂靈之口講述了一部個人傳奇,其視角卻來自于心靈透察,由此展開觸及的,是關于未來的思考,期以朝代更迭、部族重鑄、人物命運沉浮來見證已然的真理,呼喚從東方古老的傳統中發現新價值,以重建天人關系的和諧。
南榮家的越(精裝) 目錄
卷首
冊 花港
章 梨云園縱火案
第二章 亡靈寄
第三章 讖兆
第四章 天命如斯
第五章 嘉會養濟院里的普宜宮
第二冊 太液池
章 四妹妹
第二章 舒虎宣樓
第三章 輦瓦
第四章 大明幼稚院
第五章 龜鑒關引
第六章 黿龍渚
第七章 無影塔
第八章 隴西氏師師
第九章 聚骨扇
第十章 羽書雜記
第三冊 怯綠連巷
章 銀樹
第二章 哈剌和林
第三章 司鐸可艾客
第四章 征?芴斄腋缰恿_思公國紀
第五章 金珠魂靈
第六章 成吉思皇帝傳聞錄
第七章 長明地紀事
第八章 契丹坊
第九章 拿妲夏姐妹與貴由大汗
第十章 凈風降臨日
第四冊 大野浦
章 南歸紀行
第二章 滬瀆廬氏兄弟
第三章 紫翠丹房
第四章 古楚公主如是說
第五章 湖光亭
南榮家的越(精裝) 相關資料
冊 花港
章 梨云園縱火案
我這就死了嗎?我這是死,還是在睡夢中?我看得分明,聽得清晰,我只帶不動我的軀體。我的軀體不受我的擺布,這跟夢里的情景一致。然而我的軀體何故與之前不一樣了呢?我是穿著夾襖睡的,現在夾襖去哪里了?我記得睡時我手里攥著一個玉童子。我的童子呢?還有我的被子、枕頭、書卷和帷帳,這些都到哪里去了呢?眼前是殘火、炭灰和傾倒的梁木,還有不散的濃濃的煙霧。這究竟是什么地方?這是我的睡房嗎?我的睡房起火了?我的鞋呢?我至少要找到我的鞋,我穿上鞋才能到外面去看一看;蛘呶易叩酵饷婢湍軙缘眠@是什么地方。可是,我為什么聞到了臭味,一股蹄膀燒焦貼著砂鍋底才有的臭味。這是令人惡心欲吐的大油味道。有人被燒死了嗎?啊,我看見一根橫梁下頭有一只燒焦的手,中指上似乎藍瑩瑩的有點什么。對了,那是一顆碩大的木難寶石,這不就是前年從不毛不毛:今譯緬甸,不毛是舊時Burma的音譯。商人那里買來的么!我將它鑲嵌在金戒指上了。天哪!那是我的手!我被燒死了!我湊近前去再找找我身體別的部分……我要搬開那根橫梁。我居然像風一樣地滑過去了,滑到橫梁底下……我看分明了,這是一堆燒黑的骨頭,有些燒不化的膏脂還粘連在骨頭上吱吱冒油。這就是我,無疑我被燒死了!襖子和被子已經被燒成白灰,但我找到手里那只玉童子了。童子完好無損,真玉不怕火炊,果然是于闐上等水玉。那么,這會不會是一場夢?夢里似乎有時也搬不動軀體的,也會有許多荒誕不經的事體。我或者現在出去看一看就都分明了。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哦,我記起來了,我被驚醒過。我醒來的時候看見烈焰朝我躺著的身體撲來,我還掙扎著起身去撲火,我當時還緊攥著童子不放,正坐起時被一根橫梁砸中,然后我懵了一下,腦殼好像碎了,我還聽到碎裂的聲音。這便明確了,我痛極了想逃,帶不動身體,結果有一個芯子從身體里抽出來,飄逸到外面。然后,然后就是一片模糊。再醒來時,就像現在這樣飄起來了。
我現在飄著,可高可低,可穿過一切硬物。那么,我應該可以穿過墻壁的,不需要穿鞋就可以走出去的。我試試看!哎喲,我穿過來了,我真的穿過墻壁到外面來了。不得了了!整座莊園都被燒塌了!前院,后院,馬廄,谷倉,都塌了,甚至還有余火未盡,四處跳躥。這究竟發生了什么?難道梨云園失火了?那么,綰兒呢?越兒呢?我記得我午睡前廚娘帶越兒出去買棗糕了,這會兒該是還沒有回轉吧。老天保佑,他們不要回來。那么,綰兒呢?我去找找綰兒!
綰兒啊,你不要死。
冊 花港
章 梨云園縱火案
我這就死了嗎?我這是死,還是在睡夢中?我看得分明,聽得清晰,我只帶不動我的軀體。我的軀體不受我的擺布,這跟夢里的情景一致。然而我的軀體何故與之前不一樣了呢?我是穿著夾襖睡的,現在夾襖去哪里了?我記得睡時我手里攥著一個玉童子。我的童子呢?還有我的被子、枕頭、書卷和帷帳,這些都到哪里去了呢?眼前是殘火、炭灰和傾倒的梁木,還有不散的濃濃的煙霧。這究竟是什么地方?這是我的睡房嗎?我的睡房起火了?我的鞋呢?我至少要找到我的鞋,我穿上鞋才能到外面去看一看;蛘呶易叩酵饷婢湍軙缘眠@是什么地方。可是,我為什么聞到了臭味,一股蹄膀燒焦貼著砂鍋底才有的臭味。這是令人惡心欲吐的大油味道。有人被燒死了嗎?啊,我看見一根橫梁下頭有一只燒焦的手,中指上似乎藍瑩瑩的有點什么。對了,那是一顆碩大的木難寶石,這不就是前年從不毛不毛:今譯緬甸,不毛是舊時Burma的音譯。商人那里買來的么!我將它鑲嵌在金戒指上了。天哪!那是我的手!我被燒死了!我湊近前去再找找我身體別的部分……我要搬開那根橫梁。我居然像風一樣地滑過去了,滑到橫梁底下……我看分明了,這是一堆燒黑的骨頭,有些燒不化的膏脂還粘連在骨頭上吱吱冒油。這就是我,無疑我被燒死了!襖子和被子已經被燒成白灰,但我找到手里那只玉童子了。童子完好無損,真玉不怕火炊,果然是于闐上等水玉。那么,這會不會是一場夢?夢里似乎有時也搬不動軀體的,也會有許多荒誕不經的事體。我或者現在出去看一看就都分明了。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哦,我記起來了,我被驚醒過。我醒來的時候看見烈焰朝我躺著的身體撲來,我還掙扎著起身去撲火,我當時還緊攥著童子不放,正坐起時被一根橫梁砸中,然后我懵了一下,腦殼好像碎了,我還聽到碎裂的聲音。這便明確了,我痛極了想逃,帶不動身體,結果有一個芯子從身體里抽出來,飄逸到外面。然后,然后就是一片模糊。再醒來時,就像現在這樣飄起來了。
我現在飄著,可高可低,可穿過一切硬物。那么,我應該可以穿過墻壁的,不需要穿鞋就可以走出去的。我試試看!哎喲,我穿過來了,我真的穿過墻壁到外面來了。不得了了!整座莊園都被燒塌了!前院,后院,馬廄,谷倉,都塌了,甚至還有余火未盡,四處跳躥。這究竟發生了什么?難道梨云園失火了?那么,綰兒呢?越兒呢?我記得我午睡前廚娘帶越兒出去買棗糕了,這會兒該是還沒有回轉吧。老天保佑,他們不要回來。那么,綰兒呢?我去找找綰兒!
綰兒啊,你不要死。
那么多人都在圍看,從御街和寧門外到花港都堵塞了。遠近望火樓上都撐起了白旗,以警示災情;都監、巡監帶著兵丁已將梨云園團團圍;有兵丁將大小不等的鼓脹的皮囊扔進未滅的火里;幾個看客在那里指指點點。
“此豬牛尿脬所制,盛水做水囊,迨擲入火中燒破,水即溢出。”某一云。
“哦,那邊來了滅火車,他們開始架云梯了。”又一人說,“都續了三截了,還沒有伸到后樓。那樓該是南榮老先生和夫人的臥室吧?炜炀热税!救人端的比救火緊要。”
“都快一個時辰過去了,總未見得有活人出來。莫不是全家都燒死了,直是慘怛。”
“午后怎就起火?這時辰也不是造飯的光景,灶火該是早滅了……”
“一個生還的都沒有么?”
“我適才是看見馬夫和執事執事:這里指管家,唐宋時習慣稱呼。出來了,四處奔走叫囂。總是有人先去報官的,不然救火兵也不會這么快就來。”
又有兵丁壯漢將長短不一的唧筒對準屋舍噴水。這唧筒竹子做的,里面裝滿水,后面填了活塞,從筒后一推,水便直射甚遠。我停在一個大唧筒前看了須臾,見水直射到我的睡房,但那里火勢燎旺,幾十個唧筒齊射,也見效甚微。泰榆啊,泰榆!我開始責備自己。都什么時候了,人死樓毀,你居然還在看唧筒究竟!父母雙親生死不明……對了,還有小妹!小妹在哪里?她要是隨了廚娘跟越兒一起出去便好了!
突然,我看見人群騷動起來,有人驚呼,有人尖叫,有些心軟的婦人直就悲呼起來。我曉得事情不好了,我猜測到不祥。果不其然,幾個兵丁從后樓的斷壁處抬出來父親和母親的尸體。我飄起來,升得高高的,瞥見父親毛發全無,臂腿被燒得腫脹,皮肉都開裂了,血水摻雜著油水滲溢出來,光禿的頭和無眉的眼睛讓我想到祭牲煮熟的臉孔。他的眼光黯滯了,神情停留在某一刻。這是那張無數次教訓過我的臉,如今居然被烤熟了,形同盤中葷膻。難怪釋家勸人吃素啊!推己及人,推人及眾生,如何下得去筷子!母親也被抬出來了,身上蓋著袍子。這是一個兵丁的袍子,他是一個知道禮禁的人,我要謝他這份細心。我記住了他的長相。我現在能做的,就是記住這個好人。我看見了母親的手,手露在外頭,沒有被燒壞。這是抱過我、撫慰過我的手,清秀纖長,我認得這雙手。我禁不住悲從中來,終于我難過了,大大的難抑的悲慟。我的喉頭轉結,可是我現在沒有喉頭;我的淚水奔涌,可是我也沒了淚水。原來心和魂靈是一起出竅的!心帶著悲慟,魂靈帶著愿念、情識,一起從身體里出來了。倘沒了肉身,悲慟也找不到依托,只憑著肉身的經受,無相無果地體認著一切。。⌒∶!他們從瓦礫中翻出了小妹的身體。她沒有被燒壞,她是被坍塌的磚石砸死的。她的身體血淋淋的,幸好她的長發垂下來,蓋住了前胸。她的才剛剛鼓突的胸乳,我曾不經意撞觸過一次,我們當時羞羞地避開幾尺,愣愣地相對佇立良久。那是一個雨天,在天井一側的廊檐下彼此避退而不愿離去。人欲如刀,人欲如刀!晦庵先生晦庵先生:即朱熹,字元晦,號晦庵,當時人多稱其為晦庵先生。是有道理的,天理難容!可是現在,我想避都避不開。靈魂不是眼睛,它閉不上,也轉不過去。我只好升騰,高高地升騰。我居然升到比鳳山還高的空中,我聽到風呼呼地響,我只憑生時的記性體認出狂風搖曳,我知道它吹不走我。靈魂啊,此刻是無奈的。此刻我避不開,我也索性不想避開。我多想抱抱小妹,我情愿被人欲的刀子刺破、剁碎。親人們啊,我不能沒有你們!禮禁算什么!天理又怎樣?怎抵我生還人世,重回這繁華似錦又遠遠沒有過夠的日子!可是我這么一想,就更難過了,難過到靈魂都要死去了,難過到生和死都不重要的地步了。我此刻還不曉得,天理是人為鋪排的名目,那真正的天力從心而出,超越生死,時刻隨處都握著你。
我再次下來的時候,天色已近暮晚,人群漸稀,叔伯家的人來了,他們正與官府的人清理尸首。
“依然尋不見泰榆和少夫人;蛘咚麄兌纪獬鑫礆w。倘外出,倒好,還活著。”叔父說。
不,我死了,我真的死了,你們翻開那些燒焦的梁木就可以找到我的。但綰兒不知在哪里,她午睡的時間,是與我一道躺下的。我也沒有尋見她。
“真是南榮家的大不幸!你們趕緊派人來收了尸體,成殮起來。先停尸一陣,擇日落葬吧!”都監說。
廚娘帶著越兒回來了,也在一旁。越兒完好,躲過此劫,謝天謝地。他好就好,他活就是我活,我南榮靖桑多少還后繼存嗣了。
“火,火!”越兒指著焦土中又升起的一團火驚嚷。
“這小子傻氣,真的不如泰榆聰明。有其父未必有其子。”伯父在一旁搖頭,“天色不早了,蘭姨可先抱越兒去我那里。事已至此,該成殮的成殮,該尋的總要尋見,該報官查案的直就報官。”
幾人議論停當,有民夫若干駕馬車前來,裝起尸首運走了。叔伯、都監亦各自上轎離去。幾個不多的看客饑困來襲,無趣,亦散。
這天是國朝光宗紹熙四年紹熙四年:南宋光宗年號,公元1193年。十月初七。天已經涼透了,卻還沒有寒意,穿一件薄襖,外邊披戴一件長衫,在屋外行走,甚為爽利。天色暗得較早,這辰光本是我帶著越兒散步回來了。眼下滿目瘡痍,一片廢墟,一個午覺似乎再也沒有醒過來,深深墜入夢中。我起勁叫自己醒來,想回到日常的時空,卻直是醒不來,或者一直這樣了,真的這樣了,已經醒來了。倘若相信已經醒來了,那么這便是骨肉喪命、妻離子散的事實。四處掌燈了,御街一路向北,燭火亮堂。人此刻該是困頓疲乏了,我竟沒有倦意,只沉降,沉降,飛騰不起來,環視周遭有些模糊,越來越模糊。有一股力將我牽回尸骸,朝著梁木下頭飄去。我輕松就入了尸骸,有硬的通道,軟的走廊,起伏的山巒幽徑,黏滑的沼澤。我漸漸熟悉了所在境地:那硬的莫非是骨殖,那軟的怕就是經脈血絡,起伏處正是心肺,黏滑地方便是脾胃肝腸。這么比量著,我便曉得靈魂的大小。靈魂宛若一粒蚌珠,圓潤輕巧,可以滑過體內各處間隙曲折。它不會睡去,也不會醒來;它只是明亮起來,又黯弱下去。這歇,我正黯弱,靜處一陣又可生光。這便是所謂靈魂附體了。靈魂須附著身體才會漸漸發亮。發亮的靈魂輕盈,可離體遠行,飛揚騰躍。住在死的身體中,靈魂忽明忽暗。暗時漆黑如夜,亮時照徹全身。全身臟腑如倉廩,經絡骨骸如道路干支。是故醫書上說,臟腑為魂魄居舍,氣血由經脈升清降濁,并經耳目鼻唇二陰竅穴而進出。如今人死了,倉廩敗壞,守不住魂魄,靈魂便四處徘徊,直至飄零。靈魂細小,所聚臟腑氣血之精華,亦一物耳。生養之間,由氣而精,由精而神。神乃物之,物之邊限。既為物,必有養而存,無養而亡。靈魂也是要死的,只是它之所需不如生人日常所需繁多,它只需附著某物,一截骨頭,一縷毛發,甚或一方寫有姓名的牌位,生前衣冠器具所用雜物等。它是人一生營養所滋榮,它可以存活的時間比身壽要長。有形之體敗死了,無形的靈魂還須長久的時日慢慢死去。
這就證明,我真的死了,我真的遭受了極大的不幸。一場火,幾乎奪走了全家人的性命。這是偶然一次失火嗎?或是另有隱情?有人想加害南榮一家嗎?這太不可能了!南榮家族,遐邇聞名,祖上可以追溯到庚桑楚弟子南榮趎,莊周先生在他的雜篇中有記。前朝家居洛陽,世代為紳;本朝南遷行在以前,宗高祖父與老泉先生老泉先生:即蘇洵,字明允,號老泉。在霸州共事;建炎年,祖上隨朝廷南渡,因祖父抗金有功,御賜和寧門外花港宅地建梨云園,定居至今。本人南榮靖桑,表字泰榆,孝宗乾道八年生,生肖屬龍,剛受了眾親朋的生辰禮,足歲二十一。少時拜晦庵先生的弟子質彤君在隆興府江州隆興府江州:南宋行政區劃,江南西路,大約相當于今天江西南昌一帶。地面上念書,今年八月鄉試及第,正籌劃明年開春往江南東西兩路游學。內人衛氏綰奕,紹興府人,淳熙元年生,生肖屬馬,未及二八便嫁到花港,次年次年:指紹熙元年,即公元1190年,南榮越生于此年。生子,生肖屬狗,取名越。越者,清越之義,期望他為人清白,又超越前輩。南榮一族,到本系父輩一代,有三兄弟。長子伯父在朝為官,委派在紹興府做轉運使,夫人綰奕就是他請媒人說來的。叔父經商,往來徽州錢塘間買賣木材。家父居仲,守祖業專事農桑,在花港東側遠郊有良田千畝。南榮宗親,歷來與人友善,奉孔孟儒學為正統,接濟四方貧弱,敬愛遠近賢達,怎就會無端生出仇恨呢?若無人故意加害,只是偶然失火,難道上天棄絕吾族,要滅門斷宗么?
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終究在遺體里面不安心,我又跑出來張望。靈魂是不喜飄零的,它寧可駐守一處,也不愿意看生者的活體和那些活體的世界。所以我想,爹娘和小妹的魂靈此刻該是附著遺骨在伯父家的靈堂里安睡了。我飄逸出來,在外面游蕩,見整個梨云園除了斷垣殘壁和坍塌梁柱,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。我浮游在上面,其實是浮游在一片燒焦的荒野之上,F在,我曉得什么是孤魂野鬼了。我轉念想,不如順著御街往城中飛去,探一探茶樓和瓦舍,那里的人們酒足飯飽之后,多有口傳靈通音訊的,或者在那里可以打聽到綰兒的下落也未準。正這么揣度著,忽聽得不遠處有馬兒嘶叫,星月稀淡,即便靈魂也看不清馬兒模樣。我順著叫聲湊近前去,在園后東頭的樹林邊上看見了驍姄。驍姄是綰兒的坐騎,出嫁時隨人帶入南榮家,她兄長數年前去淮南,在那邊的集市上用一塊玉佩跟女真人換來的。這是一匹母馬,所以就取名“姄”。據說驍姄來自比女真祖地更遠的北方,那里有環繞北海的草場,牛羊馬鹿成群。北人的馬與漢地的極不同,多精良而迅猛,又通靈識途,知曉情義利害。這會兒驍姄長嘶林邊,踟躕不去,雖鞍上無人,必是馱了緊要的消息來。我瞥見有東西從馬上墜落,滑滑的,月下如白光瀉落。這原是一匹素練,上面綴著海珠和銀線。啊,這不是綰兒的帛被么?午間她躺下的時候就蓋過它。我甚至能聞到綰兒的體香,我相信我聞到了。靈魂不是靠鼻子聞的,而是受識出來的,我不如說“聞”,令活著的看客易曉。驍姄似乎覺察到我在它身旁,它不停繞著我轉,并用鐵蹄蹬踢地上的泥。我由它的蹄子看見地上鋪了薄薄的霜,鐵蹄踩在霜上留下明晰的印子。于是,我順著蹄印朝林中望去,竟看出黏濕的地上蹄印連接出一條來路。我端詳辨識著蹄印,順著它的來路往密林深處飄去。不想,我一動,驍姄也跟上來。它真的知道我在,或者還能看見我。
這路崎嶇繞拐,穿插在城區邊緣偏僻的幽隙,一會兒貼著官坊的庫房,一會兒又延伸到居家的后院,總是在人煙稀少處蜿蜒,像是專為了避人耳目。大約過了兩三里地,泥路斷處,接上了石板路。此時,驍姄便走到我前面,像是有意為我引路。石板路也不在人流熙攘云集的正途上,而是轉入一堵堵房屋后墻鱗次櫛比的靜巷。這里是臨安城里中段的商賈宅居,有青瓦巷、圃迷巷和煙霞幕壁巷。夜間一路過來,不見一人;估計白天行人也少,人們都在房屋前頭的店鋪里忙碌,鮮有人會到后墻處打轉。
可是各位看官,你們知道么?這是一條我走過一次再不想走的路!而接下來我所目睹的場景,是我永世再不想看到的;伴隨著這場景我所耳聞的話語,也是我永世再不想聽見的!
我死了,我死不欲生!
南榮家的越(精裝) 作者簡介
張廣天,詩人,作家,導演,音樂家。1966年出生于上海。為多部電影和戲劇作曲,又編劇導演諸多舞臺劇,如《切·格瓦拉》、《圣人孔子》、《野草尖叫藍靛廠》等。出版書籍有《板歌》(作家出版社)、《手珠記》(作家出版社)、《妹方》(四川文藝出版社)和《既生魄》(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)。他系統地承繼和貫穿自孔孟以來的思想成就,由漢代經學到宋代理學、事功學,經明清心學,發展為內學。此內學提倡向心求知的學習路徑,探索古典信仰傳統在當今的新機緣。其思想深具原創性和體系性,可概括為“心學為體,諸學為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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